陸繹和藍青玄兩人趕到縣衙，發現這兒也亂成了一鍋粥。周師爺和一起出去的官差都沒有回來，已經有不少人外出去尋找了。可肥料場那邊說他們已經離去，且有一段時間了。

他們是坐船去的，肯定也是坐船回來，所以將城裏的船都征了過來，沿著水道搜尋了起來。

陸繹也上了一條船，但天色已晚，根本什麽都看不到。

“找到船了！”

突然有人大呼了起來，燈火漸漸匯集過去。

心中急切，陸繹直接用輕功飛了過去。船上到處都是血跡和屍首，但是他一眼看過去，就知道裴籽言不在其中。

“周師爺！”有人發現了周師爺，他此刻依舊昏迷，可尚還有氣息。

藍青玄也連忙上了船，為他診治。

一番折騰，周師爺終於醒了。

“周師爺，裴大夫在哪兒？”陸繹心中焦急，都想把他提起來問了。

“裴大夫……，裴大夫她……，她推了我一把。”周師爺哪裏知道啊，他此後就暈過去了。

“上岸！”陸繹知道這裏是問不出什麽來了，他只能沿岸去搜尋。雖然不知道她是否會水，但他總覺得她不會就這麽死了。

將船靠到岸邊，遠處就來了一隊騎馬的人。為首的是沈煉，他回宅子之後發現所有人都不在，才知道出事了。

“雨化田將慕寄蓉故意放走了，她已經潛逃回了這裏，白蓮教那邊有人和她匯合，我估計就是她將四妹抓走的。”沈煉磨著後槽牙，此刻很想將雨化田碎屍萬段。如果在此前他就將這個計劃告知他們的話，裴籽言絕對不會落入險境。

陸繹心中同樣一把怒火在燒，他努力地克制著，繼續尋找蛛絲馬跡。

在微弱的光線之中，他發現了一點血跡，與之相伴的，是幾串腳印。

順著腳印和血跡，他們來到了城門之下。在這裏，血跡斷了。路上的腳印也消失了，變成了車轍。只是城中都是青石路面，再也尋不到蹤跡了。

“他們進了城，白蓮教還想要做什麽？。”沈煉盯著最後一滴血跡，這一路過來，出血量不算小了，如果都是裴籽言的血，那她此刻肯定非常虛弱了。

“明日他們肯定會有大動作！”陸繹此刻心中有一個推斷，不過他不敢去細想，因為無論怎麽算，裴籽言都必死無疑。

* * * * *

後腦痛得厲害，裴籽言只覺得自己的腦袋此刻是一顆熟透了的西瓜，正在被挑選的客人拍打。咚咚咚的，震天響。

但是她知道，這些都是幻覺，那聲音是自己的脈搏聲。隨著心跳，不斷有血從傷口滴出。溫熱的感覺包裹著她的頭顱，和身體的冰冷是兩個世界。

突然一桶水潑了過來，她一下子就醒了。緩緩睜開眼，就看到了面前的慕寄蓉。

她穿著一條黑色的襦裙，把肩膀和手臂都露了出來。裸露的皮膚上全是傷痕，和她臉上一樣。她那頭漂亮的長發也被剪了，此刻頭上只有一些青茬。

一個美人，竟變得無比醜陋。

“裴神醫，你應該清楚，我的血，是有毒的吧。”慕寄蓉拿著一把匕首，緩緩地走到了裴籽言的面前。不過她沒有用這把匕首去割裴籽言的臉，而是在自己的手心劃了一刀，“誰讓你那麽多管閑事，去救那些畜生。現在，你就和他們一起去死吧！”

熱血滴答滴答落下，全都集中在她的傷口處。

“不，你的血，沒有毒。”裴籽言試著動了一下，她發現自己手腳都被捆住了，根本無法動彈。

“呵呵，是嗎，那裴神醫跟我說說，為何從小到大，我身邊的人都會死去呢？”慕寄蓉笑了起來，她的笑聲依舊如銀鈴一般悅耳，“為何我出生的這座城，瘟疫一直不絕呢？”

“那你得先跟我說說，你父母是做什麽的？”裴籽言看著慕寄蓉，此刻已經視死如歸了。她只是有些遺憾，沒能將更多的醫學知識教給藍青玄。

“我父母？”慕寄蓉楞了一下，她真沒想到裴籽言面對死亡還能這麽從容。而在白蓮教裏，從未有人關心過她的父母，就連她，都只不過是藥引而已。

她恨這個世界，所以才甘願獻出自己的毒血，只想將這個世界都毀滅了。

“我爹是個船工，每日半夜就要起來捕魚。我娘就在市集賣魚，殺魚。每一天，我們家裏能吃到的，都是一些魚頭，魚尾……”慕寄蓉絮絮叨叨地講了起來，她從未傾訴過，所以此刻就如洩洪一般，全都說了出來。

裴籽言仔細地聽著，從她的話中找尋到了一些關鍵的信息。

慕寄蓉應該是一種未知病毒的攜帶者，只是她體質比較特殊，並未表現出任何癥狀。但她周圍的人就沒那麽幸運，都因為這種病毒去世了。與此同時，這裏的甲肝爆發，很多人都將源頭指向了慕寄蓉。

所有人都覺得她是瘟星，要將她燒死。

沒有活路的她，被白蓮教發現了，從此讓她做藥引，制造毒藥。不過白蓮教並不知道，這裏的瘟疫，和她沒有一丁點的關系。

為了搞大事，他們培養慕寄蓉，讓她成為了名妓。一邊紅頂鶴繼續研制新的毒藥，一邊想辦法將她送去了暖香閣。

原來她並不是什麽大明關之琳，她只是可憐的傷寒瑪麗。

瑪麗是美國發現的第一位無癥狀的傷寒桿菌帶菌者，她是個廚子，在幫傭期間，感染了五十幾人，其中七人死亡，而間接感染者更是不計其數。但她一生都很健康，68歲的時候才因為中風癱瘓而死於肺炎。

為了避免被囚禁於小島之上，她四處逃竄，到處散播著病菌。

而慕寄蓉則是因為憎恨這個世界，想要將一切都毀滅掉。

只可惜，她所帶的那種病毒並沒有她所想的那麽致命。她的家人生活條件極差，肯定患有各種疾病，哪怕是一點小病，就可能擊潰他們。

京中中毒的老爺們大多都有富貴病，並發癥都夠得他們受的了。像陸繹身強力壯，沒兩天就抗了過來，恢覆了正常。

裴籽言嘆了口氣，這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。不過白蓮教那些人必須死，如果不是他們，至少慕寄蓉的後半生也不會悲慘到這個地步。哪怕是從此就在深山老林孤獨一生，也比現在好太多。

“你最恨的人是誰？”

“紅頂鶴。”慕寄蓉咬著牙，她想起了此生無數次被冰冷刀刃切開身體取血的痛苦。不僅如此，紅頂鶴還拿她來試毒，期望能制出解藥。

這種痛和恨，甚至比她容貌被毀掉還要讓她無法忍受。

“你放我走，我可以幫你殺了他，用最痛苦的方式。”裴籽言還是試著自救了一下，萬一能活呢。

“這就不勞裴神醫費心了，反正明天大家都得死。我會在龜城裏的水道裏滴滿我的血，我要讓所有的人，給我一起陪葬！”慕寄蓉此刻已經被仇恨吞沒了理智，她除了報覆世界，便沒有別的想法了。

“我說過了，你的血沒有毒！你已經見過我的醫術了，你信我！”裴籽言倒是不怕她天女散血，她只怕她在計劃之前就會將自己殺死。

“我信你的醫術，所以你必須死！”慕寄蓉舉起了手中的匕首，朝著裴籽言刺了過來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我覺得周末我還可以榨一點出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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